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抗拒图像

1999-02-25 来源:光明日报 丁国强 我有话说

图像作为一种语言方式占据了现代人的精神生活,并非是一件奇怪的事情,因为文字从来没有准确把握过人类的真正心思,人们更多是在意会中表达意义,而文字则成了一层糖衣,来显露文明的滋味。当“卡通”片霸占了孩子的视野,当“老照片”勾起了伤心的往事,当直露的电视广告让人脸红的时候,我们发现,语言在这个时代的作用真是捉襟见肘。而我们却又将面临新的尴尬,即我们不得不学会使用“图”去说话。眼下“照片”类与“图说”式的图书十分热销,蔓延下去,有泛滥成灾的势头。人们越来越没有耐心去读一篇密集的文字,只有借助于图像来缓解阅读之苦。图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人们对文字的热爱。图像是纷乱的、热闹的,它不容许人们沉静地思考,它实质上也经不起人们的细心揣摩。

图像显然是泡沫时代的宠物,因为图像本身就是一堆视觉泡沫,它簇拥着现代人浮躁而又充满欲望的心灵。图像坦然而又让人匪夷所思,模模糊糊而又一目了然。图像所运作的往往是一场视觉骗局,如果我们把读图当作一种审美方式,正好应和了图像的虚荣与矫情,它可以堂而皇之地发言。如果我们把图像的发言当作寓意或谜语来演绎的话,并不定就进入了视觉的窠臼中。像揉进了沙子的眼睛,没有了疼痛反而觉得空旷。我们之所以要抗拒图像是因为图像的热炒促使人们拼命模仿,无个性的模仿是图像时代的行为方式。也许有人要感谢图像时代的直观和直截了当,但是,图像对于心灵而言,并非是坦途而是一道道屏障。它以瞬间的幻觉来描述深厚的精神土壤,只能偷工减料。图像时代无助于我们对历史和人生的理解,因为它剥离了人与世界、精神和肉体、过去和未来的逻辑联系和情感。

抗拒图像是一种文化冲动,问题是并非图像选择了我们而是我们选择了图像,我们被图像所诱惑,又被图像所压抑,我们最终成为图像的奴隶。不是我们用图像来解释时代,而是图像把我们肢解为构图的材料。昆德拉认为,这个世界已经完成了从“意识形态”到“意像形态”的转化,图像成为霸权话语的家园,它虚拟价值而又瓦解理想。图像在刺激现代人感官的同时,也击溃了他们的理想。现代人在图像的渲染中得意忘形,得鱼忘筌。图像时代的到来伴随着的是语言魅力的消亡和想象力的萎缩。电子图像是一个不真实的存在,它所制造的空间其实只是一个平面,无法伸展,也难以深入。电子图像的色彩是夸张而又唬人,喧嚣拥挤,让人头疼。图像时代的游戏太危险,让人疲惫、干渴、上瘾,又欲罢不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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